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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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五点多就过来了,一直坐在沙发上。”保姆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祁树礼连忙过来摸我的额头。我把他的手挥开,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嚷道:“把高澎还给我!把高澎还给我!”

“高澎怎么了?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你还问他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我的情绪一下就爆发到极点,跺着脚,好像身上有千万只虫子在爬一样,“他在罗布泊失踪了,你知不知道?他死了,被活埋了,埋在了沙漠里……你这个恶棍,都是你,都是你……”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他失踪了并不意味就死了嘛。”

“在那种地方失踪,你说死了没有,要不你也去试试啊!”

“考儿,生死有命,你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呢?”

“是你逼走的他,当然怪你!”

“我只是要他走,没说要他去那种地方。”

“你还强词夺理,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不,不,你已经遭报应了!”我挥舞着双手疯言疯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老婆死了,你的亲弟弟不在了,你的妹妹到现在都没下落……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除了我,没人知道她的下落……”话还没说完,我就打住了,我在说什么,在说安妮吗?怎么扯到她的头上来了?

“你……你说什么?你知道小静的下落?”祁树礼跳起来,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你知道小静的下落?她在哪儿?告诉我,她在哪儿!”

我惊恐万分,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话已出口是收不回来的,我横下一条心决定跟这个男人决战到底了,反正事到如今我们已无修复的可能。

“我是知道她的下落,我见过她,不,岂止是见过,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儿,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对你透露半个字……”

“考儿!”祁树礼野兽般地号叫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不顾一切地爱着你,你却这样回报我,你知不知道小静对我有多重要,我整整找了她十几年,她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信念,我答应过阿杰的……”

“别提他,你们两兄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你们带给我一生一世的伤害,他我是报复不到了,但我可以报复你,我用一辈子报复你都不够!”

说着我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祁树礼松开我的胳膊,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笑得浑身打战的我,泪水很清晰地从他的眼底渗出,他的嘴角剧烈地抽动着,“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考儿,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你不爱我,不接受我,你也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啊!告诉我小静在哪儿,我这辈子没求过人,考儿我求你,告诉我那可怜的妹妹在哪儿,只要你肯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晚了,已经太晚了,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儿的,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个哥哥!”这么说着,我自己已是泪流满面,祁树礼哀求的样子让我心里好生痛快,可是我为什么还要流泪,我本应该很高兴的,我为什么还要流泪?

也许他是没做错什么,高澎的死不能全怪他,可我还是不能告诉他小静的下落,这出悲剧已经够惨烈的了,我不想安妮也卷入,还有耿墨池,如果他知道安妮就是祁树礼寻找多年的妹妹,他会怎么想?该承受的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老天,一切到此为止吧,放过无辜的人!

这么一想,我平静了许多,看着他说:“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高澎是死是活,我也不再追究你什么了,不管了,我是真的受够了,到此为止吧,我们两个注定都是要孤独到死的人,各自去掘自己的墓吧。”

祁树礼看着我,痛不欲生,“小静,小静……她长成什么样了?”

“她很美,大大的眼睛,像个天使……别再追问她的下落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有人在关心她照顾她,让她平静地过她自己的生活吧。”我能告诉他的只有这些了。

后来他的保姆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整晚都在哭泣,要我过去劝劝。我没有理会,无暇顾及。第二天我跑到外面买了很多冥纸回雅兰居,我要超度高澎的亡灵,其实超度他又何尝不是在超度自己,死去的人也许进了天堂,活着的人却在地狱!

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鬼魂只在晚上才出来。我就一直等到晚上,抱着冥纸到了湖边,夜里的风很大,我点了半天才把冥纸点着。火光中,我神思迷离,恍惚间出现了幻觉,眼前狂风呼啸,高澎在漫天黄沙中艰难跋涉,他单薄的身子无法抵挡住恶魔一样的狂风跌倒在地,狂风立即卷起沙浪轰向他,他挣扎着想摆脱恶魔的控制,就像他一直努力想摆脱痛苦的往事一样,可是他无能为力,最后只能被活活掩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爱和希望,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我掩面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高澎,是我害死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葬身沙漠?该死的是我啊!

“我要回美国了。”祁树礼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没回头,还在哭。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祁树礼俯身试图扶起我,被我拒绝了,他叹着气直摇头,可能是一宿没睡,声音嘶哑浑浊不清,“耿墨池已经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想死在这里吗?”

“不要你管!”

“李樱之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她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现在在看守所。”

“……”

“她受周由己的唆使挪用工程款数百万,周由己事先得到风声逃到国外去了,卷走了所有的赃款……”祁树礼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尽管李樱之挪用的是他在医院的投资。

我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他,直觉得天旋地转,“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打电话啊,她现在就在看守所里。”

“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作我想怎么样?”

“想以此威胁要我嫁给你?”

“考儿!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恶劣吗?”

“我现在很乱,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无论我做什么,付出多少都无法赢得你的心吗?”祁树礼刚才还很平静,现在却激动起来,“没错,我是想娶你,做梦都想,但我不会用你说的这种卑劣的方式得到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告诉你吧,其实我早就知道李樱之在私自卷钱,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揭穿他们,谁知我的不闻不问让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周由己跑了,现在李樱之就必须背负所有的罪责……”

“你想把她怎么样?”我哭起来,“让她少坐点牢吧,她身体不好。”

祁树礼神色黯然,眼底泛滥着难以名状的?j惶,“这个不用你说,我已经给她找了最好的律师,如果有可能,希望可以办保外就医。”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想赢得你的心,但我不会勉强你什么的,只是想带你去美国,在那里重新开始生活,我们忘掉这里的一切,我已经伤透心了,你不伤心吗?”

“我伤心,很伤心……”

“你伤心吗?”当我把李樱之的事告诉张千山的时候问他伤不伤心,事情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因为旦旦的抚养权,樱之跟周由己在一起后又多次跟张千山提出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张千山狮子大开口提出要两百万就让孩子跟她,很明显张千山是负气的,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他不能接受樱之竟然选择了周由己,这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羞辱,所以才开出两百万故意为难他们。

但樱之也是个犟脾气,为了筹到这笔钱她在周由己的唆使下不惜铤而走险挪用工程款,可是钱刚到她手里就被周由己拿去了,说是做生意周转一下,哪知道越陷越深,此后她又多次被周由己唆使挪用公款,数额越来越大,他们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周由己听到了风吹草动,借口去广州结一笔账撇下樱之逃之夭夭了。

张千山在法院工作,知道得比我更详细,我问他伤不伤心,张千山捂着脸痛不欲生,“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我不是真的想要她的钱,我是想要她回到我身边来的……”

“回到你身边?”我大吃一惊。

“难道你以为我跟她离婚真的是因为在外边有人吗?不,你们都不了解,我其实是爱她的,大一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她!”张千山一脸悲怆,敲着桌子激动地说,“跟她结婚后,虽然她对我百依百顺,但我知道她从来就没爱过我,她只是在尽义务,她从不跟我争执,更别说吵架,我故意在外边找女人她也一声不吭,她就是做做样子跟我闹几句我心里也好受些吧,起码能让我安慰自己,她是在乎我的,但是她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示都没有!”

“你爱她的方式就是在外边找女人?”我反唇相讥。

张千山低下了头。

“你自己没有好好经营婚姻,还怪罪樱之不爱你,你从一开始就错了,逼她拿出两百万的赎子款更是错上加错!樱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没有否认自己有错,但你让她扪心自问,旦旦是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你怀疑孩子不是你的?”我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

张千山沉默片刻,终于道出内心隐藏多年的猜疑:“你也知道的,她跟周由己大学的时候好过,樱之毕业就跟我结了婚,旦旦刚好又是早产……”

“就凭这?”

张千山没吭声。

“有亲子鉴定吗?”

“我想过做,但没有这个勇气,我很爱这个孩子,他是我们全家的宝,我没办法去想象如果孩子真不是我的骨肉,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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