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元宝的小嘴吧嗒吧嗒地讲个不停，掌柜面上却丝毫没有不耐之色，反倒渐渐露出了欣赏之意，因为虽然很多时候元宝都是用自己能驾驭的童言稚语说的，但确实都是言之有物、有理的。元宝要再大上个几岁，那么他说什么也都不那么稀罕，但他看着年纪就不大，却能知道这许多，着实有些了不得。
当掌柜带着赞赏的目光落在柳欣妍身上的时候，她似有所感，抬头与之对视。
掌柜当久了，不如平常人那般含蓄，见柳欣妍眼中闪过的是莫名之色，掌柜笑着开口说道，“不想夫人这般年轻，却能将孩子教得这样好。”掌柜不论语气还是神色，都带着十分的真诚。
本以为柳欣妍会谦虚两句，没想到她半响才憋出一句，“我……像是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的样子吗？”
掌柜：“……”像。
“这是我娘，他是我弟弟！”为了更加取信于掌柜，柳欣妍还特别对着元宝说了一句，“元宝，叫‘姐姐’！”
等了好些时候，却没有能听到元宝总是叫得甜滋滋的一声‘姐姐’，众人回头一看，元宝正愣愣地看着某处发呆，那小身板比刚才挺得更笔直了一些。
“元宝，看什么呢？”季敏半蹲在元宝身侧，将他护进怀里的同时，顺着他的视线往铺子外头看去。此时街上人并不太多，季敏逐个看过去，并未看到眼熟之人，倒是有那么几个长相猥琐，行动可疑的。
元宝嗫喏了好一会儿，“二……”爹爹。
“饿了？不是才刚吃过早膳吗？”随即，季敏就看到了对面街有一家糕点铺子，刚才倒是没注意，这会儿才发觉身边的空气之中都流转着一种香甜诱人的味道，季敏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估计他应该不是饿了，就只是馋了，“小馋猫，这样，咱们先买好了笔墨纸砚，然后去对面给你买点儿糕点吃？不过可不能吃太多，不然午膳要吃不下的。”
原本季敏觉得元宝年纪还小，又不过只是练练字，文房四宝用最普通的就好，刚才听儿子那一番说辞，季敏顿时觉得她的想法是不对的，便又添了些银子，让掌柜给她们推荐好一些的。
会来铺子里头买这些的多是读书人，但多数读书人的想法都和季敏差不多，不求最好的，只要实用的，价格公道的。他们其中也不乏博学多闻之辈，但没有表现出来的必要，很多时候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拥有又是另一回事。这家铺子的掌柜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后来科举之途不顺，他便转而从商，收藏了不少好东西，也帮助了不少和他当年境遇相似的寒门学子。
元宝自喊了‘饿’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回过神来，掌柜看着好笑，银货两讫之后，还另外递了一个锦盒到季敏手中，季敏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一个很像茶壶的瓷器，只是这个‘茶壶’只有壶嘴并无壶盖也无壶把手，本来是壶盖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孔。
“老夫与小公子投缘，这个小玩意儿就算是老夫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吧。小公子看着十分伶俐，夫人好好培养，今后定然会有大出息的。”
季敏本不想收，但掌柜比她还倔，一言不合就一副要把东西砸了的样子。季敏还在犹豫间，掌柜身后的伙计开了口，“这位夫人，您赶紧把东西收好吧，要是真惹我们家掌柜生了气，他指不定能把铺子里头的东西都砸了出气，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季敏母子三人出了铺子之后，掌柜眯着眼睛回过了头，“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败坏他的名声。他脾气哪儿有那么坏！
那伙计已经提前蹿出去老远，“爷爷，我是您亲孙子，您要是把我打坏了，要绝后的！”见老爷子准备提腿来追，他忙祭出了杀手锏，“我奶奶会哭坏身子的。”
老爷子脚步一顿，“滚回家读书去！”
“我倒是也想回家好好读书，但奶奶担心要是没人盯着您，您慷慨着慷慨着，这间铺子就跟别人姓了。”
“回去和你奶奶说，我有分寸。”
“哦，是挺有分寸的，人家买个笔墨纸砚花三十两银子，您送个价值百两的砚滴。”
“……又看上什么了？说！”
“嘿嘿，您昨天不是刚入手了一块歙砚吗？那前头那块端砚……”
“滚！”
…………
这附近鼻子灵的并不止季敏几人，好些路过的人都在糕点铺子跟前驻足，陆续排起了队。
柳欣妍最不爱排队，一是耗时间，二是她运气不是太好，每回排队总能遇上那么几个毛手毛脚的人。
“娘，不然让小孙他们帮着排队吧，咱们先去……那边的茶寮坐坐。”
“也没几个人，排一会儿就到了。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先带着元宝去坐坐吧，不过你可不能喝茶。”若是元宝没有在外漂泊一个来月，季敏也不会管他想不想吃，但今时不同往日，失而复得的儿子，总是会偏宠一些的。
其实就算季敏不交代，柳欣妍也没打算在外头喝茶或者吃东西，她就是纯粹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因为今天外头的阳光有些烈，晒得她有点儿睁不开眼。
“姐姐。”牵着元宝的小手，还没走上几步，元宝就晃了晃柳欣妍的手。
“宝宝乖，已经没几步路了，自己走好不好？”
元宝摇了摇头。
“那让大哥哥抱你好不好？”柳欣妍指向了身边一个锦衣卫，那个锦衣卫听到‘大哥哥’三个字，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冷气。柳欣妍也挺无奈的，按照元宝的年纪，其实完全可以叫他一声‘叔叔’，但他看着比唐敬言小，她和元宝又是姐弟，如果让元宝喊他‘叔叔’的话，他们家唐大人岂不是凭空矮了一个辈分吗？
“姐姐。”元宝抬起小手放在颊边冲着柳欣妍招了招，这是他们从前约定好了的准备要说悄悄话的姿势，柳欣妍反应过来之后，半蹲在了元宝跟前，侧脸凑了过去，“想和姐姐说什么？”
“宝宝好像看到二爹爹了。”元宝说得极轻，一副怕被除了柳欣妍之外的人听去的样子，事实上跟着保护柳欣妍的锦衣卫们都是耳清目明之辈，甚至其中两个还是当时跟着唐敬言一块儿去追捕魏胤和的。当他们脑子飞快绕了个圈，反应过来元宝口中的二爹爹是谁的时候，只觉得头顶的烈日失了灼热，徒留下了阵阵凉意。
其中一人看了元宝一眼，对着另一个做了一个‘鬼’的口型，另一人用手肘捅了捅他，抿嘴摇头，抬手指了指天。
一个觉得元宝是白日见了鬼了，另一个人觉得阳光这么大，鬼是不可能出现的，要是下雨天他可能也就勉强信了。但两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地有些发白。
“二爹爹？”他们只有柳荣贵一个爹，又哪里来的二爹爹？柳欣妍迟疑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宝宝在哪儿看见的？什么时候看见的？”
当初元宝归来，柳欣妍只以为当时收留元宝的人是一户很讲道理的人家，唐敬言与之说明情况之后，他们就放元宝回家了。她也从季敏那儿听说了一点点，说那户人家是在外地经商的，鲜少到京城来。
“就刚才，二爹爹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鲜少到京城来的人又出现在了京城，还刚好出现在了元宝跟前，柳欣妍觉得这应当不是一个巧合。莫不是……觉得他们家元宝太好，还心心念念地想要拐回家去继续养？
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之后，柳欣妍顿时紧张了起来，“宝宝，下回如果再看见你二爹爹的话，记得要马上和姐姐说。”
想起元宝是个忘性大的孩子，柳欣妍又多加了一句，“如果宝宝听话照做的话，姐姐给你买好吃的。”想要让元宝记得某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件事和吃的东西挂钩。
“好。”元宝答应得特别响亮，柳欣妍十分满意地笑了。
如果柳欣妍能够听到元宝此刻的心声的话，恐怕是笑不出来的，因为元宝嘴里答应着，小脑袋瓜里想的却是：二爹爹说过，有便宜不占那是小傻蛋。
“那今天算吗？”
柳欣妍：“……算。”
不论天气是冷是热，茶寮都是不缺客人的。一般情况下，一楼是用来招待散客的，二楼和三楼则都是雅间，想要安静品茗、赏景或者谈话的人一般都会定个雅间往上走。
柳欣妍进茶寮的目的就是为了避一避烈日，并不打算久待，等季敏买完糕点回来，他们马山就要离开的。但有句话怎么说的，计划不如变化，柳欣妍牵着元宝进入茶寮之后，立马感觉到来自周遭的明里暗里的打量目光。只站了一会儿柳欣妍都觉得不舒服了，又如何能忍受坐下任他们打量。
在跑堂的伙计问他们准备坐在何处的时候，柳欣妍指了指楼上，“给我开一个雅间。”
“三楼的雅间已满，二楼还有三间，您想要靠什么位置的雅间。”
“最安静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