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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千峰翠色耀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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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工床之后的,是精美与奢华程度丝毫不逊色的万工轿!

所谓的万工轿,其实就是最顶级的花轿,因为需要八个人抬,故称“八抬大轿”,后世电视剧里的那种和江北现在看到的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眼前的是天上,后世电视剧的就是地上!

江北几乎快要麻木了……

这轿子都是用中国最传统的榫卯结构制作而成,没有用到一枚钉子,全部是由几百片可以拆卸组装的花板构成!而且最夸张的是这轿子没有门!

对,就是没有门!那怎么出去呢?

迎亲的时候有专门的拆轿师傅跟在轿子旁边负责拆卸,方便新娘子出入。

整个的花轿是金碧辉煌,花板也是精美至极丝毫毕现!工艺水平和那张万工床平分秋色!朱漆铺底色,金箔做点缀,时不时出现的别的颜色的花板更是使得整个轿子奢华无比!整个看上去仿佛宫殿的微缩版。

雕刻的工艺技法也是没得说:采用圆雕、透雕和浮雕三种雕刻方法结合。因为技法运用得炉火纯青,那雕刻的二百五十个人物、花鸟虫鱼皆是各不重样,每个人物皆是眉目如画,目含秋波;各色的动物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各色的美好吉祥的主题:天官赐福、麒麟送子、魁星点斗、独占鳌头、马上封侯等等,皆是精美之极!除了这些,还有各色戏曲场景:西厢记、南柯记、紫钗记、牡丹亭、浣纱记、拾玉镯、铁弓缘……

“八抬大轿是清朝外省督抚的级别,不过宁绍平原这边的富家女子出嫁之时也可以坐一次八抬大轿,这是半副鸾驾,据说和南宋初年的宋高宗有关……”宋馆长侃侃而谈……

“后来宋高宗遍寻未果之后就下诏宁绍平原这边的女子出嫁可以用半副鸾驾,放在其他地方这是僭越的。”宋馆长喝了口水继续道,“当然这个传说是真的假的谁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旧时新娘享有乘坐花轿和出嫁巡游仪式的权利却是保留了下来,逐渐演变成解放前的十里红妆。”

江北听了宋馆长的介绍,越来越佩服和尊敬这位留学苏联的老学究,介绍淡然而不失风趣,深入浅出,既学到了知识又学到了历史,还不觉得枯燥。尤其是那透露出来的学士风范,简直是让人心都沉静下来!

“十里红妆”包含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若是把最夸张的全套收集起来估计整个明州博物馆都塞不下去,只能放库房。

“除了这些东西,当时的豪门女子出嫁时还会附带有大量的山林土地当做陪嫁,山林称之为‘柴林’,意为你到了婆家了也别受那个气,咱们女儿家日常烧柴的自己都有。而且女子的嫁妆是女子的私有物,夫家没有权利侵吞。就算女子亡故,这些嫁妆、田产也只能由女子所生的子女来继承,其他人是无权获得的……”

江北又轻声说道:

“据说这最夸张的十里红妆最后是一口棺材压阵,宋馆长,这是怎么回事?”

“意思是啊!女儿你啊虽然出嫁了,但是你的生老病死家里头的人都为你准备妥当了。”说着宋馆长还有些唏嘘。

是啊!连棺材都准备好了,夫家还能说些什么?

除却“十里红妆”,这明州最有代表性的东西就是越窑青瓷。越窑创烧于东汉,兴起于三国两晋南北朝,到了隋唐时期达到顶峰,唐代诗人陆龟蒙有诗云: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这说的是秘色瓷。

现在越窑的核心产地是上林湖一带,即句章、姚城、会稽一带,这是青瓷的核心产地,这个地区的青瓷瓷窑代表了当时最顶级的生产工艺,也烧造了当时最顶级的青瓷!

正是因为这一带出产最顶级的青瓷,深受广大藏友、收藏家的喜欢,所以这边的盗墓现象非常之严重。江北前世出差的时候到过这一带,到乡下的农家收东西的时候人家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带着坟墓的黄土。江北当时看了叫人赶紧把这个洗干净。

为啥?江北忌讳这些东西,虽说没有一个人不碰这玩意儿,但是亲眼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说到秘色瓷,当时的江北也是见过,同样是在上林湖那边的农村里头。当时江北记忆深刻。那人长得挺俊,就是眼皮子上头有那么一颗痣,虽说不大,但是让人印象很是深刻。后来听说他让人给点了,废话,不给点了让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么大一个特征!

那秘色瓷是一个茶盏——茶托儿被土壤的酸侵蚀得厉害没要。那东西一拿出来江北的眼睛就是贴在上头了,怎么抠都抠不下来!

怎么形容?根本就没法儿形容!就像是活的绿色一样,荡漾到你的心口儿里头去了,仿佛是看见了泸沽湖的湖水一般,那个绿色直击心灵深处!让人觉得摸一下都会污染它似的!如冰类玉,若是把和田碧玉拿过来忽略底足,江北甚至觉得分不清楚哪个是玉哪个是秘色瓷!

当时江北问那人多少价儿,那人说六十万,那是天价!当时江北那个恨啊!恨自己没带够钱来,等拿来钱,人家就出手了已经,后悔莫及!

事后江北后悔得捶足顿胸,几天都是吃不下饭! 这么好的东西错过了几乎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后面还想要遇见那几率得非常地渺茫!

“宋馆长,听说你们这边有秘色瓷,我能否去看看?”江北说道。

“可以。”宋馆长微微颔首。

于是众人一行来到博物馆中。因为人数比较多,宋馆长干脆让人闭馆。

直接跳过东汉之前的原始瓷展厅,来到了青瓷展厅。

展厅正中,是几个玻璃柜子,上着锁。江北就隔着那玻璃柜子看。

宋馆长一见这情况,直接说道:

“小北同志你可真会看东西,这东西就是我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越窑青瓷瓜棱执壶,秘色瓷里头都能算是顶级的!”

宋馆长说得很自信,不过这也是事实,这件执壶放在今年法门寺的地宫秘色瓷里头都能算是闪闪发光的那种。

细细一看,整体造型优美别致,仿佛一个美人儿在哪里一样,眼含秋波。这釉色更是没得说,滋润无比,仿佛摸一下手里都会粘上水一样!

定定地看了一分钟左右,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别处:一件青瓷荷叶盏托。

宋馆长介绍道:

“这东西是七五年在和义路唐码头遗址出土的,当时还有‘大中二年’字样的唐朝云鹤寿字纹碗的残器出土,那个青瓷瓜棱执壶也是和它一起出土的。”

那盏托形似一夏天自然随意舒展的荷叶,四边略微卷起,浅腹,圈足。

这工艺没的说,能够把荷叶的造型弄得如此地自然随意,鬼斧神工,江北甚至觉得这盏托的工艺比那瓜棱执壶的工艺都高!

“这么好的东西只能看!”说着江北便是叹了一口气。

“记得之前在北平有人送来几件说是越窑秘色瓷让我看看,依我看那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只能说是越窑青瓷里头不错的精品而已,当时那人还报价几百块,我直接就给他轰走了。之前也去过几次别的博物馆,说是秘色瓷,可是比你们的差的远,秘色瓷为何是秘色瓷,看了实物才知道。”江北是不留痕迹地吹嘘。

这说的也是实话。

除了法门寺地宫那十几件秘色瓷,就这两件是精品,妙品!不过现在还没挖掘出土——在地宫里头待着呢!

众人听见这话,尽是淡淡一笑,谁不希望自家博物馆的藏品比别家的好?谁不希望自家的博物馆藏品一流?

江北爱逛博物馆,前世马观复也喜欢逛博物馆,据他自己说他能够把故宫的每一件藏品都说得出名字来。

一边看一边提问,前世江北虽说是古玩商人兼掌柜,甚至见过不少出土的精品,可是也没法跟宋馆长比。而且宋馆长也是有问必答——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就是江北这样的老司机都是受益匪浅!

就比如越窑的断代问题:宋馆长单单一看器型就知道这是哪朝哪代的,单单这一点就是江北比不了的。

其实江北心里头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活到老学到老。记得有人说过:这古玩的知识是学不完的,江北很是认同这句话。而这宋馆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江北和这宋馆长挺熟。因为就在去年年底宋馆长出差到北平有一些困难,而后江北帮其解决,两人也是一齐讨论了古玩这行业。当时江北觉得这宋馆长谈吐不凡于是把古玩行业这最近十年的发展略略透露一点,宋馆长很是赞同!于是套路来了,两人相谈甚欢,互相之间就熟络起来。

逛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是把明州博物馆逛完了,眼看着就要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江北大手一挥说请客,把博物馆的那些个人员都是请了过去,包括扫地阿姨,于是明州博物馆彻底地闭了馆。

酒席之上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些博物馆的人员也是吃得很尽兴,这是私人性质的宴会,不必担心那个啥。

酒足饭饱,终于到了那最让江北热血澎湃的事情——搬仓库!还是博物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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